年轻妈妈白血病*体破裂术后死亡，医院因有过错赔偿6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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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在繁重琐碎的医务工作中，或许真的很难再要求每个医生时刻背负着沉重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前行，这样或许医生这个职业未来才不至于遭到聪明人的抛弃，或许把太过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压力施加于一群凡人，对医生来说难言公平，毕竟他们也是人，也需要轻松快乐地生活，也有资格抱怨付出与报酬不对等，更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但是对于患者来说，死生往往真的就托付在医生的责任心和担当上。医生确实不是上帝，但患者多么希望医生是上帝，哪怕不是万能的上帝，只需要其常怀善良之心，少一些私心杂念。
这个案子的当事人小L找到我最早还是在年底，那时他的妻子，一个28岁的年轻妈妈，刚刚死在了一家大型公立医院。小L是从广东来浙江打工的，从事的职业是厨师，小夫妻俩刚有个一岁出头的女儿，条件所限，妻子大部分时间在广东老家带孩子，隔几个月抱孩子过来浙江探个亲，这一次就是过来探亲出了事。初见小L，朴实忠厚一个小伙子，略显木讷，他说他老婆刚刚死了，我问，“什么病啊？”他说，“白血病M3，”这么流利地说出病名，我知道肯定是医生告知的。M3这种白血病起病确实是比较凶险，但是大多远期预后良好，患者一般也比较年轻，有特效药，缓解率高，治疗费用也相对较低。我说，“白血病得M3还算是不幸当中的万幸啊，什么原因突然死的？”他说，“*体破裂出血死的。”哦，我一下就明白了，这也是M3这个病的特点，就是早期明显的出血倾向，部分病人因为早期出血关没有过去，就死了，而*体破裂这个事情，在女性来说确实是永远有那么一个潜在的可能性，可能日常健康女性也会有隐匿的*体破裂发生率，但是健康人的凝血机制一般足以避免死亡结果的发生。我心里感觉不太乐观，毕竟确实是急病恶病+坏运气，全让患者碰上了，医院的过错可能不大。小L显然还沉浸在对事实的接受过程中，一脸迷惘地问，“我没有想到会那么严重的，之前一直没有跟我讲，手术动完出来的时候人还挺好的，边上还有护士说，年轻真好，肯定很快就能恢复，术后当晚我陪着她时我们还一起看着手机唱歌（说到这里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人死了，他们才告诉我是白血病，律师，你看这个白血病是真的吗？”我知道当事人开始怀疑死因及诊断的真实性了，这可是个麻烦事，怀疑是要付出代价的，我说，“如果你对死因有质疑的话，那只能在死亡7天之内做尸检了，否则你推不翻这个诊断的。”“一定需要做尸检吗？”“是的，一定要做。”小L沉默了，我知道他的为难，发生这样的大事，自然有妻子娘家的很多亲戚过来一起处理后事，中国人对尸检这件事情的接受程度确实是很低的，这不是丈夫一个人能够做出决定的，而且他也未必下得了这个决心。“那我们再考虑考虑吧”，小L闷着头说。我说，“好的，节哀。”
小L走了，当然，尸检并没有进行，患者正常程序火化入土了。但是年3月，小L再一次找到了我，一脸痛苦地对我说，“徐律师，我还是想做（打官司），否则我现在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我每天都很痛苦，我老婆对我那么好，她还那么年轻，我还能回忆起来，她死之前的那两天，她一个人带着小孩就已经很辛苦，她还给我洗好了全部的衣服，我因为要上班，她说人有些累有些不舒服，连看病都是她自己抱着小孩打车去的，最后我却眼睁睁看着她死去，我想我必须要为她做些什么，哪怕没有结果，我也认了。”我说那好吧，现在已经肯定没有尸检报告了，我们只能认可白血病这个结论，那你把包括所有门诊病历、住院病历，各种化验报告单之类的东西，全部都去搜集齐了，拿来我给你看一下吧，还有相关人员的证件、身份关系证明，都拿过来。我跟他强调了，一定要把所有的病历资料都搜集齐了，包括所有的门诊病历和化验单。
几天后我看到了全部的资料。一堆纸，头一张就是患者的身份证复印件，不禁多看了几眼，那是一张娇俏秀美的面庞，看一眼好像就能让我记在脑子里，我不禁心中暗暗叹息。我开始研究病历资料，我很快有了发现。患者是年12月10日凌晨因失血性休克死亡的，当次入院的时间是12月7日，入院病历记载的是因‘头晕和下腹部不适“就医的，当时入院检查已经有中度贫血，CT提示右下腹腔内占位、盆腹腔大量积液，妇科考虑卵巢*体破裂。但是，我发现12月7日并不是患者第一次就诊，12月3日患者已经有就诊记录了，当时她因牙龈出血和白带有血丝，去了当地的卫生院，医生给她查了个血常规示三系都有不同程度的降低，还做了个妇科超声，当时见右侧卵巢囊性块，但是盆腔内未见游离性暗区，说明当时没有*体破裂出血情况，当时卫生院医生还专门在病历本上写”医院就诊“。患者半天都没有耽误，12月3日下午患者即携检查报告单去该公立医院看门诊，分别在内科和口腔科就诊。内科首诊医生记录“发现三系下降，诉有月经量增多”，诊断为“全血细胞减少”，但仅予口服药处理，嘱服药后复查，未行进一步骨穿检查，也未及时告知出血风险，未建议卧床休息，也未建议住院。口腔科诊断为“口腔炎”，予漱口水处理。患者配药后即回家了。
看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患者是来探亲的，自然免不了过性生活，但是她当时已经血三系降低，有出血倾向，右侧卵巢当时刚好有个增大的*体，一旦因性生活，或者过度体力劳动等原因导致这个*体发生破裂，那出血自然就很难止住了！但是患者12月3日下午本来就是遵卫生院医生的嘱咐，拿着三系不正常的血化验报道单，医院看的啊，怎么会没有重视呢？我查了一下那个医院的门诊医生，好家伙，居然还是个血液科的副高级医生，患者连看的医生的专科也完全对路，晕，这太不应该了！如果能够及时引起警惕，门诊做个骨穿，然后嘱咐一下卧床休息勿过劳之类的，这患者可能就能活下来，一旦过了M3早期的出血关，前景将是比较乐观，但是这个患者太可惜了！
果然，12月7日患者感头晕和下腹部不适，再去复诊，当时已经中度贫血，*体破裂，盆腹腔大量积血，并存在纤溶亢进和凝血物质消耗减少，当然包括血小板在内的三系依然都是降低的。医院犯下了第二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术前备血准备不足，对出血风险缺乏应有的预估，居然术前还评估认为“各项检查未发现明显手术禁忌症”，仅常规备红细胞5u，血浆ml，没有备血小板和新鲜冰冻血浆，要知道这两样血制品是必须要预约的，都是要临时制备，无法随要随拿。结果动的还是不利于充分暴露术野止血的腹腔镜手术，术中见大网膜与前壁腹膜、子宫后壁及双侧附件区致密黏连，盆腔封闭不可见，行大面积锐性分离，这导致的后续凝血过程对血小板的消耗更是巨大，患者本来就血小板低，术前还稳定，术后当晚血小板就进一步降到26*/L，盆腔引流出多量血液，但当晚还是没有及时申请输血小板。就这样，出血越来越多，8日下午就已经是重度贫血，血小板进行性降低至13*/L。
在明显的术后活动性出血情况下，医院又犯下了第三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消极抢救，各部门之间互踢皮球，推诿扯皮，疑难病例讨论制度缺位。8日晚间终于输上了血小板后，一度盆腔引流速度减慢，血小板有所回升，当晚的病程记录记载，值班医生和ICU医生多次联系手术医生，要求其尽快手术探查止血，当时血小板经输注有所提升，且尚未出现多器官功能障碍，确实是积极抢救的宝贵时间窗口，估计是担心承担责任，或者是怕患者死在手术台上家属会闹，手术医生居然执意保守，不肯做探查。医院发生各部门相互推卸责任的情况并不鲜见，谁都不想承担责任嘛，正常，这时候，医院都有一项多学科会诊的核心制度，通常俗称“全院总会诊”，医院的行*人员一起参加并予以协调，医院的合力，协调各部门通力合作抢救病人，但是总会诊并没有进行。这样搞下来，自然结局就没有悬念了，这个年轻的患者就这样一步步地失去了生的机会，生命止步于28岁。骨穿是术后做的，等白血病的结果出来的时候，患者已经死亡。
望着小L困惑的眼神，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整个事情的原委，有些事情确实是超过了他的理解能力，他还是喃喃地问了好多次，徐律师，这个白血病，是真的吗？我说，是真的。这样说了，或许整个事情就能变得没有那么残酷，仅仅只是一个不幸。
这案子后来我代理原告提起鉴定和诉讼，由浙江省医学会鉴定医方存在过错，与患者死亡之间存在因果关系，因基础疾病为恶性血液系统肿瘤，鉴定原因力为次要原因，医方最终被判承担.61元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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