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看着心电监护上的一条直线,默默的说了句:“看来孩子也不能太出息了!太会读书了也没什么用啊!”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我们说。
元旦,本该阖家团圆,约三两好友小聚小酌的佳节。但是,总有那么一群人,只能守着单位在朋友圈观看别人节假日的“直播”。
我就是那后者。
大概因今年过得“实鼠不易”,许多人都在朋友圈祈祷来年能“牛转乾坤”,给新的一年带来新气象。
本以为节假日的班会比较轻松,结果却有点出乎意料。门诊病人和住院病人只增不减,病情有轻有重。
ICU(重症监护室)里的心电监护和呼吸机不知疲倦的运转着,护士们忙碌的身影在病床间来回穿梭。
就在下午2:00左右,急诊科电话通知,待会来一个昏迷待查的病人,让上面准备好床位。
接到电话,我就从值班室出来等候。
没过多久,病人家属和护工跟着一名护士及急诊科医生推着病人进到ICU。
这是一名九十岁男性患者,身材高瘦,皮包骨头也不过斤左右。众人合力将老爷子过床还算比较轻松。
老爷子生命征很差,四肢湿冷、冰凉,休克血压,血氧因末梢循环不好,一直也测不出来。
交代好护士快速扩容补液和其他一些工作后,我便出去跟家属沟通病情。
我在门口喊了两句,不远处,坐在不锈钢长椅上的两位小老太太相互扶持着走了过来。
穿着浅绿色棉袄的老太太扶着紫衣羽绒服的老太太,边走边指着紫衣老太太介绍说:“这是病人家属!我是邻居,我陪她来的!”
我对她点头示意,开门见山告诉她老爷子病情危重,最好是让年轻家属也赶来。
老太太听了倒是比较淡定,她表示老爷子也九十岁了,有些东西她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也跟我解释,她侄儿待会就会赶到,女儿女婿已经在路上了。儿子远在北京,也买好机票了,正准备回来。
老太太是小学退休教师,老爷子是退休公务员,平时都只是两个老人家自己住。老爷子曾经股骨头摔骨折过,还有过心梗和脑梗,生活中都是老太太照顾他。
今天中午两老人准备吃完饭后打打麻将,PK一番。就在老太太准备午饭时,老爷子独自去上卫生间,期间不知怎么的摔了,好在脑袋没磕着。
老太太艰难的扶着他坐到床上,那时候老爷子神志都还是清楚的,老太太要打被他生气的拒绝了!她深知他的倔脾气,生怕他心脏受刺激,就没打急救电话,去拿了速效救心丸给老爷子服下。
没过多久,她就发觉他脸色不对,也开始叫不醒了。这时候,老太太才赶紧打急救电话。
医院,就发现血压极低,处于休克状态,连忙被送进ICU。
昏迷的病人,最怕误吸,除了会导致吸入性肺炎,更可怕的是堵塞气管引起窒息,危及生命。
老爷子一进ICU就出现呕吐,经吸痰管吸除呕吐物和胃肠减压处理后,血氧也开始不是很理想。
但是老太太说:“老头子生前说过不想使用呼吸机,插管还是算了吧!不想他太痛苦了!”
老太太的想法我也能理解,但是这种情况实在是很危险,保不齐什么时候人就没了。
老太太后来又表示等侄儿来在商量看下。
过了小半个小时,临县的侄儿终于赶来,我又跟他解释了一下老爷子的病情。大概是半夜寒冻得厉害,寒霜将他满脸冻得厚红,他凝重的皱了皱眉,说:“你稍等,我再跟我哥商量一下!”
老爷子的生命征依旧不佳,喉间的痰像开水班沸腾,哪怕十分钟吸一次痰,还是呼噜噜直响。
约莫几分钟后,门铃再次被按响。
原来老爷子的大儿子在北京某个企业当高管,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但最快也只能等到明天才能赶得回来。女儿也在省城当老师,现在已经在高铁上了。
家属的意愿是希望能拖到孩子们回来,好看望他一眼,经过一番犹豫之后,他们还是决定同意插管。
经过主任的一番指导后,老爷子血压、血氧慢慢的有好转,我们寻思着他应该可以撑过今晚。
只可惜,生命极度脆弱,也易无常。
心电监护上的血压、血氧(已经是在用呼吸机的情况下)突然就蹭蹭的往下掉。
执勤护士猛地唤了我出来,我一看情况不对,心里估计悬了,连忙抢救起来。
随后,主任也连忙赶来,她做完生命征的体格检查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经历过近一个小时的胸外按压和强心等抢救后,他还是毫无好转迹象。
主任看着心电监护上的一条直线,默默的说了句:“看来孩子也不能太出息了!太会读书了也没什么用啊!”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我们说。
好在他女儿和女婿是已经赶回来了,能够看的上他一眼。但是呢,儿子还在转车的路上。
望着窗外峻黑的夜色,有股寒意渗入眼底。我好像能看到他孩子在车上时不时翻看着手机或手表,是不是像我一样,也在观望窗外如泼墨的夜色。
高铁无声的穿形在黑夜里,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被寂静吞噬。
有人说,父母与子女的关系,注定是一种渐行渐远的缘分。似乎每个父母都要学会接受这种既定的结局。
只是说来轻巧,当事情落到自己身上时,我是否也能如此想到开呢?
我想,我唯一能做的,无非是珍惜当下而已。
缘起时,珍惜;缘散时;无悔!